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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本能寺之變-三夜】【完】
本帖最後由 summer0532 於 2019-10-8 09:26 PM 編輯連續的幾場勝利，我們已經佔領了以京都為首的近畿大部分區域，但部隊中絲毫感受不到勝利的氣氛。在主公
織田信長無情的對內整肅後，已經見不到老臣們熟悉的身影，聽不到老臣們爽朗的笑聲‧‧‧
===========第一夜===========
寺裡西方的廂房已經鋪好了被褥，雪子跪坐在蠋案前，標緻的臉上映著溫煦的蠋光，一身單薄的白色和服，一
襲披肩的柔亮長髮；讓她更顯得楚楚動人。雪子，是主公賜給我的妻子，人如其名，膚如凝脂，氣質出眾。主公
在一次野戰中從一群野武士手中救了她，但事後卻怎麼問都問不出她的家室背景，只好無奈收做婢女。大家都懷
疑雪子是名門之後，但她卻始終不肯透露‧‧‧
我在案前手握書卷，心思卻不在書上‧‧‧
「成利大人，要休息了嗎？」雪子細緻的聲音，打破了房裡原有的寧靜。
「阿‧‧‧嗯。」習慣沉思的我，就像是在睡夢中被喚醒一般。
雪子溫柔的將燭火吹熄，我看著她心想：主公會將雪子賜給我，除了我從小侍奉主公，如今已經成年外，主要
還是為了釐清外界對我的質疑吧？我森成利喜歡男子而非女子的謠言，隨著與雪子的成婚不攻自破。而雪子嫁給
我至今，也不曾有過半點怨言，從這看來；我倒是勝過許多所謂的男人中的男人。
熄燈後的房裡；窗外的月光更顯得明亮。我看著天花板，遲遲無法闔眼。最近總是如此‧‧‧
「成利大人‧‧‧」雪子見我睡不著，緊緊依附著我的手臂。
我見她擔心不安的樣子，便開口說出我心中的憂慮。
「最近‧‧‧」
「最近有點詭異‧‧‧」雪子見我開口，更專注的聽著。
「光秀大人最近總是沉思不已‧‧‧」我皺著眉頭，邊說邊思索著。
雪子雖然聽不懂我話中的含意，但她知道：足以讓我憂慮的事，一定不是一般的小事。
「唉‧‧‧」我見雪子也答不上話，便勉強閉上眼，深深的嘆了口氣。
雪子纖細的手，悄悄的伸進了我的和服中，在我胸膛溫柔的撫摸著。戰國的女子，武士的女人，註定了用一種
天賦來介入我們男人的戰場‧‧‧雪子的手更往下探，我身體微微的一震，這是她嫁給我以來；第一次那麼的主
動，讓我有些驚訝。雪子伸出那修長白皙的玉腿，緊夾著我的腿，溫暖的雙唇不斷的在我耳邊輕吐著熱氣，我終
於按捺不住衝動，爬起身；一把將她按在身下‧‧‧
我正解開她身上的和服，卻被她含淚的雙眼給阻止了‧‧‧
「妳‧‧‧」
「妳，怎麼了？」
雪子沒有遮掩，反而坐起身緊抱著我。
「成利大人，我，我好害怕‧‧‧」雪子哽咽的說。
「‧‧‧怕什麼？」我懷抱著赤裸的雪子，雖然心裡明知答案，卻依然問著。
「我，我怕主公有天會像對老臣那樣對你，更怕想殺主公的人先殺了你‧‧‧」
雪子的話一矢中的，這些事每天都在我腦海中反覆著，老臣們被殺的被殺，流放的流放，剩下的家臣們，無人
不是唯唯諾諾，噤若寒蟬。更有些被逼上梁山，私下串聯謀反，準備似機而動。我的處境，正如雪子說的一般，
進退維谷。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雪子‧‧‧
「成利大人，我們離開這兒，好嗎？」
「什麼？離開這兒？」我遲疑了一會，這是我連想都沒想過的事。
「妳是說，離開主公？」
「嗯。」
「成利大人和我，我們一起離開這兒，到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過普通的生活。」
我低頭看著雪子，她的眼神裏閃爍著單純的希望。如果可以，我願意承諾她一千次，一萬次。帶著她雙宿雙飛
。但我不行，我不能給她這承諾。
「雪子，對不起‧‧‧」
「為什麼？難道成利大人不愛我嗎？」雪子激動的從我懷中掙開，眼淚像湧泉般奪眶而出。
「我當然愛雪子。」
「那為什麼不帶我走？」
我轉過身，不敢面對雪子，更不敢面對自己的無情。
「雪子，我的一切，都是主公給的，包括妳。」
「那成利大人就要用性命來還嗎？」雪子哽咽激動的反駁著。
「如果成利大人沒了性命，主公給的再多，有意義嗎？」
「夠了，別再說了。」雪子的話，我根本無法辯駁，只能心虛的喝止她。
「以現在主公的處境，主公不會讓我走的‧‧‧」
「成利大人，我們可以偷偷的離開呀‧‧‧」
「成利大人，那些老臣們的下場您難道不記得了嗎？」
「夠了，別再說了。」
「成利大人，您敢上陣殺敵取人首級，不會不敢帶我一個小女子私奔吧？」
「我求妳別再說了！」我大聲的斥喝著雪子。
雪子淚流滿面，低頭狼狽的把衣服穿起‧‧‧
「原來；成利大人還只是蘭丸‧‧‧」雪子邊擦淨臉上的淚痕邊冷冷的說道。
雪子頭也不回的躺進被褥，她的背影，還隱隱約約的啜泣著。這時；我才清楚的明白，原來她的希望全放在我這
男人的身上，為了我；她可以鼓起勇氣過一般人的日子，但我呢？我曾經把希望放在主公身上，希望主公能統一全
國，天下布武。但曾幾何時？我開始覺得這希望的代價太大了，大到我開始懷念過去，懷念那曾經被稱作傻瓜的主
公‧‧‧
===========第二夜===========
今晚是進駐本能寺的第二個晚上，明明是夏天，但氣氛卻冷的像連空氣都要凍結似的，平日嘰嘰喳喳多話的士兵
，今晚也不知為何像木人般的沉默？如果此刻從暗處竄出幾個鬼魂，也不足為奇。
經過昨晚與雪子的爭吵，我今晚索性晚點回房。我抱著配刀，坐在主公房外的走廊上，看著庭院深處的螢火。主
公在房裡喝酒，透過紙霑的門扉，可以清楚看見我倚靠在上面的背影。
「蘭丸！為何一個人坐在門口？進來！」主公又用那熟悉的聲音喊著，低沉渾厚。
我進入房中，跪叩在主公案前。
「坐下，陪我喝一杯。」
「是。」
主公在睡前總是喜歡找人開懷的喝上兩杯，不過最近喝得變多了，開懷卻少了。
「說，怎麼了？」主公邊說邊把酒碗斟滿。
「不，也沒什麼，只是跟內人有點小爭執‧‧‧」我吞吞吐吐的說著。
「跟老婆吵架，所以不敢回房？哈哈哈‧‧‧」主公聽了大笑。
「雪子不像是個囉嗦的女人‧‧‧」主公說完，一口把碗中的酒飲盡。
「說，為了什麼事吵架？」
主公這麼一問，我既緊張又猶豫，雖然我不想欺騙主公，但我更不想拿雪子的性命開玩笑‧‧‧
「不過是些小事‧‧‧」
「哼，你騙我。」主公臉色一變，我連忙跪叩在主公面前。
房裡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我心裡只祈求著千萬不要干係到雪子的安危。
「今日‧‧‧」過了許久；主公才又緩緩的開口，臉色又趨於和緩，我的心裡就像是放下了千斤大石一般。
「今日，彌助來見我‧‧‧」主公站起身，若有所思的說著。
「彌助說：他老婆用性命要脅他來向我辭行‧‧‧」
「哼‧‧‧真拿他沒辦法呀‧‧‧」主公不屑的笑著，無奈的搖搖頭。
「我讓他走了‧‧‧畢竟‧‧‧現在在我身邊是危險了點‧‧‧」
「唉‧‧‧」主公說完，仰頭長嘆了一口氣，表情既悲傷，又落寞。畢竟彌助是主公多年的貼身侍衛。
主公強忍著情緒，話鋒一轉，強顏歡笑的說著：
「呵，彌助這黑廝，三年居然生了四個孩子，你說厲不厲害？」
主公回頭看著跪在案前的我，與我四目相望。主公緩緩的走近將我扶起‧‧‧
「蘭丸，如果你要走，記得跟我說聲，咱把這十多年的生死交情敘敘，好嗎？」
「主‧公‧‧‧」我的眼淚流進了嘴角，讓我說不清楚這兩字。
===========第三夜===========
我趕到東廂主公的庭前時，整座本能寺已被光秀的叛兵團團包圍，山下一片火光，漸漸的朝著寺院逼
近，我清楚知道；只有三百多人的護衛軍，根本抵擋不了光秀一千六百人的正規軍隊，眼前唯一的生路
，只有逃命而已‧‧‧
「主公！主公！」我急忙推開主公的房門。
「主公！光秀叛變了！」
「是嗎‧‧‧」大廳中；主公一派從容的坐臥在案前，倚著頭，喝著酒，連甲冑都未穿起。
「那也沒辦法了‧‧‧」主公喃喃自語，卻仍然沒打算行動的意思，更拿起一旁的酒壺喝著‧‧‧
「主公！快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我心急如焚的喊著，門外已經可以聽見遠處傳來的打鬥聲。
「吵死了！給我冷靜點！」主公大聲的斥喝，我立刻冷靜了下來。
「蘭丸，把房門關上。」
「是。」我急忙前去把門扉合上，庭院裡的士兵正全面戒備，等著與叛軍決一死戰。
我對主公的反應有些疑惑，雖然主公一向以出奇至勝聞名，但我實在想不出這小小的本能寺，區區三
百名護衛軍，怎麼能衝的出光秀一千六百名鐵騎和火炮兵的包圍‧‧‧
「蘭丸，你受過傷嗎？」主公像喝醉似的，一手提著酒壺，一手倚在桌上托著頭，兩眼迷茫的問我。
「是，屬下受過傷。」
「哦？哪裡，我看看‧‧‧」
我疑惑的卸下盔甲，將襯衣扯開，左肩至鎖骨露出一道半尺長的疤痕。
「哦，這是上杉砍的吧？我記得這刀差點要了你的小命‧‧‧」主公起身走近我，邊看著傷痕邊回憶著。
「這傷現在好了嗎？」主公伸手用力的在我左肩拍了兩下。
「是，已經完全復原了。」
「呵‧‧‧」主公笑著轉過身，回到座位坐下。
「蘭丸，我今天給你看看我的傷！」主公說完，將胸前的衣襟拉開，厚實的胸膛上，看不出有一點傷痕。
「在這裡！」主公握拳往心臟位置槌了兩下。
「主公說的‧‧‧是心裡嗎？」我疑惑的問著，主公點點頭，沒有回答。
「這裡，第一刀是我弟弟信行‧‧‧」主公回憶著當初胞弟織田信行謀反，而後被主公派人殺死的往事。
「第二刀 信盛，第三刀 守就，第四刀 林秀貞‧‧‧」
主公娓娓道來的名字，全都是我熟悉的家臣，有的甚至是從小抱過我，親過我的老臣。他們全都因為謀
反而被主公放逐或殺害。
「蘭丸，我的傷口，永遠不會痊癒，甚至現在還淌著血‧‧‧」主公說完又提起酒壺，往嘴裡狂灌。
庭院裡開始傳來打鬥的聲音，士兵們的嘶吼聲，兵刃的撞擊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隨著而來的一連
串火鎗射擊，庭院裡又恢復了寂靜。門扉外的火光晃動，敵人卻沒有踏進房門半步。我似乎能夠知道主公
正在等一個人‧‧‧光秀。
終於；門扉上出現了人影。我拔出佩刀，即使是拋棄性命，我也希望能手刃這忘恩負義的反賊。
「光秀！進來！」主公突然用平常一般的口吻喊著。
門扉上的人影將頭盔摘下抱在手上，然後輕輕的打開門扉。我對這舉動感到訝異，這是毫無防備的行為
，這瞬間我腦中一片混亂，難道光秀不是叛變嗎？如果是演戲，怎麼可能無辜犧牲幾百條人命？
「主公。」光秀走進大廳，畢恭畢敬的將頭盔放在身旁，跪叩在主公案前。此刻若主公要砍下他的首級，
根本是輕而易舉。
「光秀，難為你了‧‧‧」主公絲毫沒有責怪光秀的意思，一旁的我簡直不敢相信。
「光秀，這陣子想要殺我的人，應該都去找你了吧？」
「是的。」
「那麼，看樣子，你是答應他們了？」
「是的。」
聽到這；主公的臉色一變，我持刀走近光秀，卻被主公的手勢給阻止了‧‧‧
「那麼，光秀‧‧‧你‧‧‧要殺我嗎？」主公原本醉醺醺的眼神突然銳利了起來，瞪著光秀。
「不。」光秀仍是一副冷漠的外表，深沉的眼神中，根本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
「答應歸答應，但成不成功，我沒有給他們保證‧‧‧」
「哈哈哈‧‧‧」主公聽完大笑起來。一旁的我雖然鬆了口氣，但對光秀的作法還是一頭霧水。
「光秀，那你放了我，不怕我來日殺了你嗎？」
「不怕，主公是念舊的人，今日我放了主公，主公來日一定不會殺我。」光秀面無表情，說的胸有成竹。
「光秀‧‧‧」主公站起身，走近跪坐在案前的光秀。
「你知道我最討厭你哪一點嗎？」
「你永遠是那一副不屑，目空一切的樣子，自以為聰明，自以為能看穿人心‧‧‧」
光秀聽完主公的話，眼神畏縮，皺起了眉頭，似乎想著自己是否就像主公說的一樣。
「你以為‧‧‧你瞭解我嗎？光秀」主公把臉貼近光秀逼問著，光秀不敢答話。
「哼，說，是哪些人想殺我？」主公這一問，光秀突然像似被驚醒一般，眼神又恢復了專注。
「主公‧‧‧您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光秀遲疑了一會，但聰明如他，居然會斗膽回答了這句話。
「你這傢伙，你說什麼？！」主公暴怒，雙手扯著光秀的衣領，硬生生將跪坐的光秀連人拉起。
「難道‧‧‧」主公怒視的眼神，突然恢復冷靜，雙手一鬆，光秀又跌坐回地上。
「光秀‧‧‧」主公轉過身，像似已經猜到些什麼‧‧‧
「光秀，除了我的敵人外，還有其他人吧‧‧‧」
光秀默不作聲，答案已經很清楚‧‧‧
主公拖著蹣跚的步伐，回到桌後的位置坐下，雙手合十的抵在額前，表情十分的痛苦。此時；光秀從懷
中拿出了兩封信件，放在了主公的桌上，光秀也許認為，既然主公已經猜到一二，那也無須再隱瞞了。主
公看了桌上的兩封信，一封是家康寫給光秀的聯盟書，一封是皇室寫給光秀的討伐詔。主公拿著信的雙手
不停在顫抖著；兩道眼淚也劃過了臉龐，我隱隱約約的看到，似乎又有兩把利刃，狠狠插進了主公的心裡
‧‧‧
「主公‧‧‧」
「我這本來還有一封聯盟書，但已經被我燒了‧‧‧」
「是‧‧‧羽柴秀吉」
光秀此話一出，連我都不敢相信，更何況是主公？主公用虛弱的眼神看著光秀，像是希望自己聽錯，又
或是希望這是謊言‧‧‧但；事以至此，光秀絲毫沒有說謊的必要。想不到主公一路提攜，視如手足的秀
吉，如今也倒戈相向，這掌握天下的權力，真有如此的魔力嗎？
「主公，您還是快離開吧‧‧‧」光秀說。
「主公，我們走吧！」我跪伏在主公身旁。
主公沉默了許久‧‧‧
「天下人都想殺我，我還能走去哪呢？我累了，唉‧‧‧」主公萬念俱灰，仰天長嘆。
「主公，我們走吧！您一定可以東山再起！」我不顧滿臉的淚水，用盡全力的勸著主公，只希望主公能振
作起來。
「蘭丸，我的傷太重了，走不動了‧‧‧」我跪在主公的跟前，拉扯著主公的衣腳‧‧‧
「光秀，讓一切化為塵土吧‧‧‧」
有人說；主公是個無情的人，所以會殺那麼多的人。也有人說；主公是感情豐富的人，因為那些人傷他太
重，所以才痛下殺手。而我在庭前看著大火漸漸吞噬房裡的主公‧‧‧他，依然是當初的那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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